【周温】情深不寿（上）
周温，HE
病弱温温，追妻阿絮
一个关于成亲的故事，先虐后甜
私设：白鹿崖上毒蝎背弃与鬼谷的合作，假死一战假戏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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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子舒赶到白鹿崖上之时，只来得及看见他的徒弟张成岭，用着他教会的防身暗器对准了温客行，那雨打芭蕉针穿过叶白衣掠起的水帘，直直扎进温客行的心口。
而温客行仿佛瞬间失了力，连挣扎都没有，就跌进了身后的万丈深渊。
“老温！”一口血气积涌上胸腔，身体早一步反应过来，已经随着温客行冲了出去。
“师父！”张成岭惊呼。
周子舒甚至还未靠近悬崖，就被叶白衣拎着后领拽了回来，一记手刀击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一日之后。
02.
方才和叶白衣交战之时，温客行就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内力滞涩，运转不过。
在身中雨打芭蕉针，跌落悬崖的瞬间，他看到了崖上蝎王把玩着那把假的武库钥匙，似笑非笑的样子。
这次，他又栽在了毒蝎手上。
原本的计划是坠崖假死，温客行以内力护身，又有艳鬼做接应，顶多受点皮外伤。
可现在内力四散不受控制，那针没了防护后又直入心脉，温客行双目涣散，意识模糊，只听得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眼前的一切越来越远。
隐约间，他好像听见了阿絮的声音。
然后，就只剩下从五脏六腑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疼。
03.
曹蔚宁和顾湘比周子舒早到一点点，因为害怕顾湘身份暴露遇到危险，曹蔚宁拉着她躲在不远处一个石头后面。
顾湘急出了眼泪，不管不顾的要上去帮忙，曹蔚宁紧紧揽着顾湘，怕她贸然上前受到伤害，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人群中响起。
“天下武库的钥匙就在那魔头身上！杀了他！”
是师父。
曹蔚宁一僵，他的师父和温兄剑拔弩张，若是伤到温兄，他日后该如何面对阿湘。
“阿湘，你听我说。”曹蔚宁难得换上了严肃之色，“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是鬼谷的人，你千万不能露面，但我不一样，我是清风剑派弟子，方才我听见师父的声音，想来师叔也在，我去找他们，去和他们解释清楚，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到温兄。”
看着顾湘无助的神色，曹蔚宁回身看了一眼，崖上已是兵刃相接。
“阿湘，你答应我，千万千万不能出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知你心性善良，也知温兄绝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你哪儿也不要去，我马上回来，好么？”
顾湘点了点头。
曹蔚宁为了不暴露顾湘的位子，特地绕了一下，再飞向崖上。
他停在了几个喊着“杀了他！”的不知名人士身后，匆匆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到他的师叔。
而他的师父，仗着闭关大成，已提着剑与温客行来回数个回合。
曹蔚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怕上前插手会影响到师父和温兄，又怕引人注意后被人顺藤摸瓜发现阿湘。
正当曹蔚宁懊恼怎么师叔没来的时候，那边温客行已经斩下了莫怀阳的剑，反手将那剑刺进莫怀阳胸口，又生生捏断了他的脖子。
“还有谁！”温客行勾起一抹笑，折扇已红，唇边鲜血欲滴。
眼看着师父死在自己面前，曹蔚宁瞪大了眼，脑内一片轰鸣，喉咙却像卡了壳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一个白色身影出现，龙背震风而响，场上局势逆转，曹蔚宁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他趁着场上无人注意到他时，悄悄退了出来，回到了那石头后面。
可石后，哪里还有阿湘。
04.
顾湘是收到了柳千巧的密信，信里说温客行与蝎王达成交易，但蝎王恐要反悔，对温客行不利，她才拉着曹蔚宁从私奔途中折回来。
眼看着温客行被围攻，又被叶白衣张成岭前后伏击，下落不明，顾湘几乎顷刻就要冲出去与人拼命。
可她毕竟跟了温客行十几年，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主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顾湘伸手胡乱抹了把眼泪，看了看远处正向自己赶来的曹蔚宁，一咬牙转身往山崖底下去了。
山崖下野草灌木丛生，脚下坑洼泥泞，顾湘在一棵树后发现了已经死去多时的温客行。
不对，应该是发现了一具和温客行一模一样的尸体。
顾湘压下那抹心惊，千巧姐的信里没有提及太多，顾湘只能勉强猜到假死之上。
她看向崖底那浅浅溪流，眼尖的从流水间发现了淡淡的血色。
顾湘找到温客行的时候，温客行就像个被随手丢在路边的破布娃娃一般，浑身是血，气若游丝，他的身边压了不少断裂的枯枝，半个身子浸在溪水之中，冰冷刺骨。
“主人！”顾湘的眼泪立马又落了下来，她费力抬起温客行，贴近他胸口，却是连心跳声都几乎听不见了。
“主人，主人你醒醒，不要吓我，主人你快醒醒……”顾湘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无力自己武功不济，医术不行，那一直以来护着她的温客行如今在她面前奄奄一息，她却束手无策。
“主人……”顾湘指尖触到那心口银针，银针随着脉搏正细微轻颤着。
顾湘不知该怎么做，但她明白，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否则温客行当真必死无疑，无力回天。
眼一闭心一横，顾湘捏住那枚银针，一发力拔了出来。
温客行顿时咳出一口乌血，眼睫轻颤，终于半睁了眼。
“主人……主，主人……”顾湘已是浑身脱力，哭的气也喘不上来。
“傻丫头……我没事……”温客行神智依旧不清，勉强才认得那抱着自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费力的抬起那被溪水浸刷干净的手，抹去顾湘脸上的泪，“不叫主人……叫哥……”
“哥，哥，你别睡，我马上带你出去，马上就没事了……会没事的……”顾湘语无伦次的说着，不知是在安慰温客行，还是在安慰自己。
顾湘把温客行从水中捞了出来，又把不远处灌木丛里的尸体拖到了温客行落下来的地方。
温客行已经重新昏死过去，但至少呼吸平稳。
顾湘蹲下身，艰难的把温客行搭在了自己背上。
姑娘的身形瘦小，低低伏着身子，脚步打颤，一手揽住温客行双手，一手搭在温客行背上，就这么一步一步背着温客行，踩在溪流之间，向下游蹒跚走去。
顾湘在下游发现了柳千巧提前准备的马车，千巧姐本该在此接应，但蝎王反悔，恐怕她自己也凶多吉少，顾湘已管不得那么多，把温客行放在了马车之中。
温客行浑身上下都是伤，有鏖战中负的伤，有坠落时被树枝割的伤，还细细密密的渗出血色，必须尽快清理包扎，除了外伤，还有更麻烦的内伤，若不及时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马车里备着柳千巧常用的保命神药，顾湘赶紧给温客行喂下一粒，又除去他湿透的外衫，拿车内的毯子细细裹好。
山崖下并不安全，那些武林走狗怕是马上就会找来，顾湘解了僵绳，驾着马车赶紧离去。
可是去哪里？
顾湘驱着马车在偏僻山路上前行的时候突然想，她能去哪，能去找谁？
薄情司遇袭，群鬼背叛，武林正道虎视眈眈，叶白衣要铲鬼谷，张成岭反目成仇，就连曹大傻子的师父，都死在了自己主人手上。
顾湘不知道她还能去哪里。
05.
不眠不休的走了一天一夜，顾湘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一路上为了避免遇到五湖盟的人，她哪儿偏僻往哪儿赶，如今饥寒交迫，又困又累，重要的是车里的温客行受凉，现下正发起了热。
面前不远处似乎有一个村庄，顾湘再也顾不得什么，驾着马车就进了村子。
已是深夜，村子里黑灯瞎火，安安静静。
顾湘勉强看清村头上一间小宅子挂着医馆的牌匾，便冲上去推门，推不开，就不管不顾的拍着门，过了许久，门才终于打开。
“是哪个没长眼的三更半夜吵老爷子睡觉啊？”开门的是一个满头花白的爷爷。
顾湘袖中暗暗捏紧了匕首，随时准备动手，“老人家，求求你救救我哥，我哥他烧的厉害。”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哑了嗓子，声音难听的紧。
那老人往马车上看了一眼，又上下打量着顾湘，最后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进来吧。”
就算是在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之中，看到温客行这一身的伤，老爷爷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小丫头，他这是怎的伤得如此之重？”
顾湘趴在床边，正拿帕子擦着温客行额上的汗，“主……我哥他从树上摔了下来，掉进了河里……”
从树上掉下来，为何驱车百里，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求医，更何况，他身上分明还有刀剑之伤。
老爷爷并未多问，他年岁已高，不欲探求个中缘由，只是医者仁心，不忍弃之不顾。
他开了副驱寒退烧，止血化瘀的药，让顾湘去盯着药罐子，就细细查看起温客行身上的伤来。
待所有伤口处理完毕，已是天将明。
“哎哟，我这身老骨头哟。”爷爷伸了个懒腰，转身对顾湘说，“你把这药给他喂下去，过会儿烧退了就没事了。”
顾湘赶忙应着，“那我哥身上的伤……”
“皮外伤没有什么要紧的，只是，他右脚碎了腕骨，又在冰水中浸了许久，今后恐怕要留下病根。”
顾湘愣愣的听着。
“小丫头。”爷爷往屋内衣柜里拿出套干净衣裳递给顾湘，“你啊，给他喂了药之后也去收拾一下，好好睡一觉，这都几天没合眼了吧？”
顾湘接过衣服，那是套女孩子的襦裙。
或是看出了顾湘眼中的困惑，爷爷拍了拍顾湘的肩膀，“我孙女，本来也和你差不多大，可惜一场病……”爷爷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门。
顾湘看着榻上沉睡中都不太安稳的温客行，脑中混乱，只余默默的祈祷。
06.
“张成岭！你给我出来！”周子舒呵道。
白鹿崖一战后，周子舒被叶白衣打晕带了回去，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张成岭逐出了师门。
可现在，他有另一件事要问他。
“师……师父……”张成岭缩在七爷身后，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被周子舒逐出师门后，张成岭并未离开，而是一直跪在周子舒门口。
“张成岭，我有话要问你。”周子舒控制自己的怒气，把成岭从七爷身后拉出来，“你温叔之前都计划了些什么？”
话是问张成岭的，可他的眼神却从七爷大巫脸上一一扫过。
“没……没什么啊……师父你在说什么……”张成岭立马结巴了起来。
“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瞒着我吗？”周子舒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要看着老温假死成真才肯告诉我么？！”
七爷大巫对视一眼，“子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子舒袖中拳头已然攥紧，掌心生疼。
江湖上所有人都说温客行死了，五湖盟还在崖底找到了温客行的尸身。
周子舒不肯信，夜闯五湖盟，却只能一把火将尸首连着屋子烧了个干净。
方才他拎了两壶酒坐在白鹿崖上，身边放着大巫给的南疆圣药。
“知己既去，何若玉碎！”酒壶摔在地上碎成了千片，周子舒正打算强行起钉，却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来者竟是曹蔚宁。
曹蔚宁言辞急切，见了周子舒忙问道，“周兄！你有没有见过阿湘？”
交谈之下，周子舒才知道，温客行背着自己和顾湘做了一个假死局，而蝎王却在关键时刻反了水。
“你们知不知道这一计有多凶险，如今老温生死未卜，你们所有人却还要瞒着我……”周子舒只觉眼前一黑，又喷出一口鲜血。
“师父！”张成岭连忙扶住周子舒，“是……是温叔担心你的伤，才不让我们告诉你……他是不想让你卷进来……”
“那他呢！他以身涉险，你们就由着他胡闹？”周子舒推开成岭，勉强站稳，以手抹去了嘴边血痕。
“子舒，这事怪我，是我告诉温公子你伤势未愈，不可操劳的。”大巫说。
周子舒双唇紧抿，摇了摇头，将南疆圣药拿出来摊在手心，对大巫说，“我要起钉，武林大会前，我要恢复十成十的功力。”
“这……”七爷看了看巫溪，“子舒，起钉需要功力深厚者护法，原本是温公子打算这一切结束后再帮你起钉的。”
“等不及了。”周子舒说，“这次，该是我帮他才对。”
七爷知道周子舒性子，一旦决定好的事没有人能动摇，也不再开口相劝。
“成岭，你去找叶白衣。”周子舒对成岭说，“你就告诉他，要么他来，要么我死。”
张成岭愣了一会，点了点头，冲了出去。
07.
武林大会上，周子舒张成岭和高小怜邓宽等人，一齐揭露了赵敬的真面目。
那些自诩正义的武林人士立马调转矛头，对着赵敬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赵敬是死在叶白衣手上的，手脚经脉尽断，龙背贯穿蝴蝶骨。
一切尘埃落定，沉冤得雪。
只是温客行始终没有出现。
周子舒把蝎王带回了四季山庄密室，天窗留下来的刑法一道一道用在了他身上。
“别白费劲了，周首领，不，周庄主。”蝎王受了刑，却笑的更加疯癫，“鬼主给了我假钥匙，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温谷主，早就死了，尸骨无存。”
08.
温客行醒过来的时候，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
他恍惚间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人的全身有206块骨头，一块块全部都捏碎了，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感觉。
他闭上眼缓了好久，才找回一点理智。
顾湘俯在他床边睡着，温客行略动了动手，她就立马蹦了起来。
“哥……你可算醒了。”小丫头眼圈泛红，又要哭出来的样子，“你感觉怎么样？冷不冷？身上还疼吗？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找点吃的？”
温客行轻轻摇了摇头，想说话，嗓子却哑的不行。
顾湘扶着温客行坐了起来，又端来温水喂他喝下。
温客行睡了一天一夜，现下烧已经退了，脸色依旧苍白无力。
他试着转了转内力，蝎王的毒还残留在他体内，侵蚀着他的经脉，加上雨打芭蕉针的伤，如今，竟只剩下了一二成功力。
温客行闭眼调息，听顾湘在旁边说着。
“哥……是千巧姐传了信给我，我才知道你的计划，然后……”
顾湘讲完，温客行内力也回转完一轮，稍稍压制了五脏六腑的痛感。
温客行正想开口问些什么，房门打开，爷爷端着药和粥走了进来。
“哎呀，小伙子你醒了呀，果然年轻人就是身体好，来，快把药喝了，小丫头你也来吃点东西。”
爷爷笑容和蔼语气亲切，倒是让温客行愣了愣，忘了警戒。
温客行和顾湘就在这小医馆暂时住了下来。
这村子人烟稀少，温客行的伤需细细养着，一时半会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顾湘一边照顾温客行，一边帮爷爷打理医馆。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09.
所有人都以为温客行死了，所有人都相信温客行死了。
除了周子舒。
无论其他人如何明里暗里规劝，周子舒皆不听，只自顾自的给门下弟子布置任务：暗中寻找温客行的下落。
只是，两年过去了，仍旧一无所获。
周子舒坐在屋檐上喝着酒，他心里确信，温客行不会死。
哪怕亲眼见到他坠落悬崖，哪怕在五湖盟里看见和他一模一样的尸身，哪怕身边每一个人都告诉他温客行已死，哪怕整整两年都没有他一点消息。
但他周子舒就是确信，温客行没有死。
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周子舒又灌下一口酒。
只有两个原因，要么，他来不了，要么，他不想来。
10.
温客行身上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腿脚走路时仍不太方便，还有每到阴冷的天气，他总是会从骨子里发寒，冷的打颤。
他的功力最终只恢复了三成，那毒伤了根本，又医治的不及时，顾湘功力尚浅，那爷爷也不懂内伤之术，温客行日日强压着经脉破损的痛苦，一遍一遍游走经络，才勉勉强强保留这三成功力。
只是如今，他仍旧是日日喝药，缠绵病榻，连出门走几步都会累，那不可一世的鬼谷谷主，竟沦落成个需要别人日夜照看的美人灯。
顾湘在那段时间里成长了许多，也不再是那个大咧咧什么都不懂，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了。
她跟着爷爷学习医术，打理医馆，学着下厨，闲暇时就自己习武练功。
爷爷在温客行顾湘到来的一年后就离开了，说是要回故乡去，他没有后人，就把医馆和家宅都留给了顾湘。
温客行看在眼里，看着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变得成熟，变得沉默。
11.
温客行曾想过把顾湘赶走，赶回曹蔚宁身边去。
顾湘没说话，不吃不喝的在温客行门口坐了一整天。
“阿湘，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跟着我做什么。”温客行叹了口气。
“哥，你说什么呢。”顾湘心里生气，却不忍发火，只能委委屈屈软了嗓子，“阿湘说过的，做鬼也会跟着你。”
“傻丫头，做鬼有什么好的，你不过是一只误入鬼蜮的孤魂野鬼，还能够回到人间。”温客行好言劝着。
“可是，若我回了人间，那你呢？”顾湘问。
“我么，我大仇得报，已经无牵无挂了。”
无牵无挂么？
顾湘可不相信。
这个村子鲜少有人来，偶尔有几个过客在路边吃茶，会带来三两句江湖消息，顾湘便挑着捡着，讲给温客行听。
比如周子舒在武林大会上揭露了赵敬的真面目。
比如周子舒灭了毒蝎，还了江湖一个太平。
比如周子舒重建四季山庄，重新成为了周庄主。
温客行总是淡淡的听着，也没有什么反应。
可是顾湘知道，有多少次夜深人静，午夜梦回，她看见温客行冷的发颤，疼的皱眉，梦魇之中，一声声喊的全是“阿絮”。
无牵无挂么？无欲无求么？
顾湘知道温客行为什么会瞒着她和周子舒设计那个假死之局，他想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活在世上，以温客行的身份，以甄衍的身份。
可在周子舒身边的那个他应该是鲜活的，明艳的，能打能跳能过招，能不醉不归，能携手并肩的。
而不是现在这个风卷残花，落地无声的温客行。
她想起爷爷走之前和她说的，你这个哥哥身上的伤是好了，可这心病，却是无能为力。
什么心病？顾湘问。
爷爷却只说，情深不寿。
情深不寿。
顾湘心里害怕，她怕如果她也离开了，温客行就真的死了。
12.
最近的师父不太正常，张成岭心想。
周子舒有一日突然喊了庄上所有的弟子，说要亲授易容术，而且，是男扮女装。
所有人往脸上胡乱涂抹着胭脂水粉，一个个的都成了花脸猫。
弟子们中个子最高的叫叶聆，比周子舒还高了小半个头，此刻被周子舒单独拎出来，在他脸上做着示范。
一刻钟之后，叶聆就从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大姑娘了。
“叶聆，你和我下山去买点东西，其他人，做不到这种程度的，都不许用晚膳。”
周子舒在一片哀嚎中，带着不情不愿易容成大姑娘的叶聆下了山。
回庄之后，周子舒就开始反常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然后喊来所有弟子，给他们下了一个目瞪口呆的任务。
13.
最近的顾湘不太正常。温客行心想。
温客行正在窗台上磨着药，他身体未恢复，磨一会就需停下来歇一会，顾湘就在前头医馆给人看病抓药。
这几日那丫头像是有什么心事，天天埋头在医馆中，好像躲着自己似的。
这么想着，温客行放下了手中活，从里屋走了出来。
医馆没有病人，顾湘坐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手里的算盘。
“丫头，发什么呆。”温客行拿纸扇敲了敲顾湘。
顾湘一惊，看见是温客行出来了，连忙搬了椅子又拿了软垫出来。
“阿湘啊，你有心事？”温客行懒得弯弯绕绕，直接就问。
“我……没有啊，阿湘哪有什么心事。”顾湘咧嘴一笑。
温客行是什么人，从小养大的丫头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说说看，是什么事，能烦我们阿湘这么多天。”
“我……哥……”顾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哥，我说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温客行点点头，“怎么，你想开了，要去找你那大兔子去了？”
顾湘冲着温客行一呲牙，又恢复了扭捏的样子，“哥，我前几日出门的时候，听到了点流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说，周絮他，下月初要成亲了。”
顾湘说完，悄悄抬眼看温客行的表情。
温客行嘴角噙了浅浅的笑，看着依然没有太大波澜，“是么，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腰细腿长的妹子。”
“只可惜，我看不到了。”温客行眼中暗下去。
顾湘刚想开口劝两句，温客行已起身回了里屋。
本以为没有什么事，可温客行入夜就起了烧。
顾湘打来冷水，拧干帕子铺在温客行额头上，又往药罐子里加了碗水，怕温客行睡着冷，用钳子拨了拨火盆，将火盆移的进了点。
温客行烧的迷糊，许是又做了噩梦，一张好看的脸皱成了一团。
顾湘拿了条新的帕子正准备换上，却突然被温客行捉住了手，她看温客行睁开眼，忙问，“哥，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可温客行只是静静攥紧了顾湘袖子，一双黝黑眼眸里什么也没有，他怔怔开口，却是仍在梦魇之中。
他说，“阿絮，你别走。”
14.
顾湘从桌上醒来的时候，温客行正靠在床边看着窗外。
顾湘赶紧醒了醒神，拿了条衣服过去披上，“哥，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还难受么？”
温客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顾湘坐在了床边，又想起温客行昨夜的梦呓，有一件事她藏在心里，一直没有告诉温客行。
“阿湘，我已经两年没有见到他了，但他总是日日出现在我梦里，又次次转身离去。”温客行突然说。
顾湘知道他说的是谁。
温客行从未在顾湘面前掉过眼泪，哪怕伤的再重，伤口再疼，他也总是咬着牙自己扛着，不落泪不喊疼。
可现在的温客行却只是斜斜靠在床上，一双眼看着窗外落花，眼角微红，像是随时要随风而走的样子。
顾湘犹豫一阵，还是开口说，“哥，其实那天在白鹿崖上，我看见周絮了。”
温客行身子似乎颤抖了一下。
顾湘继续说着，“他看见你掉落悬崖，本是想跟着你跳下去的，只是被那个老怪物给拦住了。”
温客行许久没有反应。
在顾湘差点以为温客行睡着了的时候，她听见那人清冷的声音响起。
“阿湘，我想去看看他……只看一眼就好……”温客行低下头，一滴泪刚好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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