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入夜朝暮劫

放飞自我biu——

【叶温】倒流

一直想尝试的五感尽失梗

叶温+周温

4.9k一发完





01.

叶白衣有时候会想,如果时光可以重新来过,他应该要做些什么。


第一件事肯定是让秦怀章的傻徒弟去治那该死的钉伤,如果那混小子不肯治,打晕了也好废掉那身武功也好,总归要保住他的命。


如此一来,温客行就不必受那经脉俱断之痛了。




02.

温客行在长明山上养伤那些日子,昏睡的时间总比醒着多,有的时候睡上三五天不睁眼,唯有微弱的呼吸和脉搏,牵动着另外二人的心。


叶白衣刚煎完药,就见到立在门口一身黑衣的周子舒,那人低垂着头无悲无喜,墨玉一般的黑眸却带着虹销雨霁的决然。


叶白衣知道周子舒要去做什么,四季山庄和天窗都被重新收入麾下,布遍九州的情报与眼线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他们困在雪山上的这几年时间里,江湖早已天翻地覆。


“决定好了?”叶白衣问。

周子舒点点头,半晌才抬眼看了看温客行所在的小屋子,“还请叶前辈照顾好老温。”


那双眼眸有叶白衣熟悉的情愫,是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忍。

还有隐在忍耐之下的疯。


不过幸好温客行还在。

所以还能忍,所以还没疯。




03.

是从什么时候意识到那份感情的。


叶白衣从来不是缅怀过去的人,哪怕是在长明山上与世隔绝般的忍受了百余年的清冷孤寂,也从未想过当初若不修习六合心法,如今的他会是哪般光景。


可在温客行一头青丝成了雪之后,在那恣意鲜活的人缠绵病榻之后,他忽然开始问自己,若是能重来一次,他会如何选择。


别再因为鬼谷谷主这个身份就刀剑相向了。

叶白衣认真的思考起来,若是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他会在第一时间就站在温客行的身后,管他要倾覆的是五湖盟还是整个天下,管他想涤荡的是魑魅魍魉还是武林正派。

叶白衣都要义无反顾的站在温客行这一边。


那样就不会有白鹿崖的假死,他大可以把在场所有虎视眈眈觊觎武库的人全都杀了。

这样的话温客行就不会受伤,哪怕他是在做戏,但叶白衣知道那一次坠崖,温客行摔断了三根肋骨一条腿,那内伤至今仍未痊愈。


还有四季山庄的兵刃相见也不会有,他不会再将三千恶鬼的罪业归咎到温客行身上,也不会在那人单薄的后背毫不留情的拍下一剑,更不会逼的周子舒鲜血淋漓的撕开温客行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

叶白衣后来回想起来,那时的怒意除了来自温客行的欺瞒,似乎还来自他们二人同生共死的决心。




04.

“老怪物,阿絮呢?”

对于温客行睡了两天好不容易醒过来,却第一时间询问周子舒下落这件事,叶白衣表示有一点儿吃醋。


但看那人半睁着惺忪的眼迷迷糊糊的样子,又着实可爱的紧,叶白衣刚冒上来的一丁点火气瞬间烟消云散。

“那小子回四季山庄去了,说是庄中有重要的事务。”


温客行点点头不疑有他,在接过叶白衣递上来的汤药时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老怪物,我就不能不吃药吗?”

说着轻轻抽了抽鼻子,一脸嫌弃的把药碗挪的远远的。


最后那碗药还是被叶白衣亲口喂了下去,不解风情的剑仙并未准备什么糖块蜜饯,只取过架子上搭着的狐绒披风裹在温客行身上,说今日出了太阳,可以出门走走。

于是满脸不高兴的温客行瞬间一扫阴霾,乖乖的站着任叶白衣将披风裹得严严实实。



自从病了以后,温客行再也没有穿过以前那些艳丽颜色的衣服,陷在被褥间穿的是纯白的里衣,走在雪地中披的是银色的狐裘。

叶白衣看见冷冰透明的日光浇在一朵朵雪花之上,飘飘然融进了温客行发间,而温客行惬意的弯着眼,贪婪的呼吸着雪山上稀薄而澄澈的空气,仿佛一晃眼就会在这望不到头的茫茫白雪间消失不见。


叶白衣蓦然心慌起来,三两步上前,将温客行缩在衣袖里的十指尽数拢在掌心中。

温客行却好似没有瞧见他突如其来的落寞一般,反倒笑了起来,顺势向后靠在了叶白衣怀中,随手勾了他一段掺着几根白发的发丝在指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老怪物,我不想喝药了。”温客行闷闷的开口道,“反正喝了也没什么用。”

“不行。”叶白衣想也没想的拒绝了,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又放软了声音半哄着,“药还是要吃的,反正……也不苦。”



反正,早就尝不出味道了。




05.

药不苦,但温客行的一生太苦。

叶白衣想着,若是能重来一次的话,他要早早的下山,去鬼谷,去救那个小蠢货。


温客行是不易留疤的体质,可叶白衣知道他的腰侧肩头后背各有一道经年不消的伤痕。

叶白衣并没有过问,却能猜得到当初是怎样的九死一生,温客行是在那黑暗的二十年里尝尽了苦痛折磨,才将至纯至真的本性亲手埋葬。


虽说鬼谷中都是恶鬼,但普通的鬼众不过蝼蚁,哪怕是那一任任鬼谷谷主于剑仙而言也不过是一剑的事情。

他答应过长青若是鬼谷出世,便持山河令剿灭鬼谷,那干脆他亲自去镇压,这样也算不上违背了诺言。


他可以收小蠢货为徒弟,教他封山剑法,若他还是喜欢折扇,叶白衣甚至可以替他独创一套绝学。

这样温客行那玉葱般的十指就可以不用沾上血腥。


若温客行还是讲究排面,那就仍旧让他做鬼谷谷主,号令鬼众三千,反正有同流合污的剑仙在侧,再没有人敢打温客行的主意。

他可以不用日夜提心吊胆,不用把自己逼成喜怒无常的疯子模样。


或许叶白衣无法治愈他心底的伤痕,但至少能让他在少年时期少一些受伤和噩梦,多一个可以信赖依靠的人。




06.

最先消失的是嗅觉和味觉。


在某一个清晨温客行醒过来,在床上呆愣愣的坐了好久,突然自言自语一般轻声的说,“老怪物,我好像看不见了。”

叶白衣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黑沉沉的眼瞳里掀不起一丝波澜。

“没关系。”不知是在安慰谁,叶白衣粗粝的指腹抹过他颤抖的眼尾,“没关系,我在。”


后来也听不太清声音了,但幸好叶白衣内力深厚,传音入耳,总不至于让温客行陷入彻底的死寂当中。

叶白衣的话一向很多,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停不下来。

也不肯停。


温客行抱着暖手炉缩在柔软的棉被之中,空洞无神的眼中似乎带了点笑意,他说老怪物你歇歇吧,念叨的我头疼。

叶白衣顿了顿,又喋喋不休的说着小蠢货你管得着么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温客行就乖乖的歪着头笑着,听叶白衣继续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说今日出了太阳,可以出门走走。


再后来渐渐的也走不动了,身体慢慢失去知觉,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

温客行终于能睡上一个安稳的觉,不必在睡梦中蹙眉隐忍,辗转难眠。




07.

下不了床的人还非闹着要亲手包饺子,叶白衣不答应,温客行就一声不吭,直勾勾的不知盯着哪里赌气。

最后还是一封机关雀送去了山脚下的四季山庄,周子舒一手提着面粉猪肉大白菜,一手拎着哭哭啼啼的张成岭上了长明山。


几人都不是做饭的料,勉勉强强剁了猪肉和了面,叶白衣把温客行好生圈在怀里,从面团里揪出一个小球放在他手中。

那面球在温客行手中团了两圈后被压成一个不太规整的圆,他已经感受不出面皮的厚薄不一了。

成岭递过来干净的筷子,周子舒将装着馅料的碗推到他的身前,叶白衣握着他的手,夹了一筷子的馅料抹在饺子皮上,温客行小心翼翼摸索着去对折面皮。

那枚有点儿歪了的饺子安安静静躺在他手心里,着实算不上好看。


“老怪物,我还欠你一顿饺子。”温客行突然说。

叶白衣默不作声的将他包好的饺子摆在盘子里,又揪了一个面团塞进他手中。


温客行揉捏着那软乎乎的面团,没有再包第二个,眼神却渐渐的亮了起来。

“我还欠你一条命。”


他好像隐约听见了哭声,很轻很轻,然后像是压抑不住一般,抽抽搭搭的上气接不来下气,他仔细听了听,是成岭的声音。

然后视野中慢慢的有了光,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他看见他的知己坐在他对面,紧抿着唇红着眼。


“小蠢货,你不欠我的。”

叶白衣贴在他耳侧,有温暖的热度隔着衣物传来,将他贴心的笼罩在一个安心的怀抱里。

“是我欠了你,是天下人欠了你。”



最后叶白衣还是没有吃到温客行亲手包的白菜猪肉饺子。

他想象之中的饺子该是一口一个唇齿留香的,可温客行咳的越来越厉害,捂不住的血珠星星点点溅落在盘中孤零零的那一个饺子上,红的太过刺眼。




08.

如果他可以早一点下山就好了,叶白衣情不自禁的想着。


比秦怀章更早一点找到圣手夫妇,叶白衣可以把他们一家三口都接到长明山上护着。

温客行会被宠成最肆无忌惮的模样,跟着爹爹练剑,跟着阿娘学医,若是想要偷懒,只需要向叶白衣撒一个娇。


而叶白衣可以挑一个天气好的日子,带着恃宠而骄的温客行下山,去尝十里飘香的陈酿,看万人空巷的烟火盛会。

如果温客行在山上呆的烦闷无聊,那他就托人去鬼谷蹲守一个从水里飘下来的娃娃,带回山上当女儿养。


他还会一封信送到五湖盟手上,揭露当年容炫疯魔的真相,至于五湖盟如何处理赵敬和毒蝎,就与他无关了。

没有人知道武库钥匙的下落,也没有人知道甄家的下落,所有的争夺纷扰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那样温客行就能活得好好的,不会幼失怙恃沦落鬼谷,不会经脉寸断缠绵病榻,也不会落得一个油尽灯枯的结局。




09.

江湖早已天翻地覆,不变的却是贪心不足的人之欲望。


温客行这个名字过了多年依旧在武林之中口口相传,说这阴鸷狠厉的鬼主蛊惑了引为知己的四季山庄庄主周子舒,死到临头还要让周子舒替他报仇,招致了一场闻者色变的白衣劫祸。


茶余饭后的杂谈不知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绘声绘色的说着周子舒如何一人一剑挑了某个门派百余人,亦或是他背后的天窗和四季山庄精养出的暗卫死士,各个身手了得,却助纣为虐。

有那么一段时间,白衣二字都成了江湖中的忌语,人心惶惶间生怕说错一个字,就死于非命。


可即便流言纷纷甚嚣尘上,却鲜少有人知道,那劫祸指的并不是周庄主手中的白衣剑,而是被奉为剑仙的叶白衣。



好像世人总是这样一叶障目,认为鬼主就该是暴戾嗜杀之人,任何下作的污言秽语都要套在他身上,逞着口舌将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再三三两两的编造些更加荒谬离谱的传言。

而同时他们又将长明剑仙奉作神明一般,要他讨伐鬼谷诛杀鬼主,还要他开启武库分享秘籍,要他为那些令人作呕的肮脏贪念负责。


更有甚者,在鬼谷大战时被毒蝎和药人杀的差点灭了门,也要匍匐在剑仙脚下,求一个光复门派的庇护。

那些人义愤填膺的说这是在替天行道,下一刻就被剑仙送去做了真正的鬼。



长明剑仙从来只穿纯白色衣裳,只是有时候杀的人多了,一个不小心才会染上一身的猩红。


龙背被他留在了长明山上,立在一座雪堆前,像是块冰冷沉重的墓碑。

而他开始习惯以手为刃,再将血迹随意抹在衣服上,直到一袭白衣成了红裳。


风雪落在叶白衣的肩上,一点点融化进衣裳里,最后变成裹挟着雪水的血珠子,零零碎碎洒了一路。

最后叶白衣坐在了山顶上,倚靠着龙背自嘲的说,你瞧,我堂堂长明山剑仙也没有干净到哪儿去。




10.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那叶白衣希望他能阻止容炫那个小兔崽子。

六合心法不是什么好东西,早点毁掉算了,他还要劝住容炫不要再建什么武库了。

如果从源头上彻底解决了祸害,那温客行一生才能算得上真正的无忧无灾。


不必逃亡不必躲藏,不用被困在鬼谷或者长明山,他会是神医谷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也许武功平平,却医术过人,有一天会独自踏上江湖,成为悬壶济世的小医仙。

到时候叶白衣依旧在某个酒楼里吃上两三个时辰,再问一句这顿谁请。

单纯好奇的小医仙就会凑上来当冤大头,请完一顿还有下一顿,最后连自己都赔上,乖乖在小厨房里包一个个精致小巧的饺子。


有时候包的累了也会甩手不干,扬起一张脸怒气冲冲的说你是不是讹我做奴才,又在叶白衣的点头默认后气鼓鼓的像一只嚣张的小猫。

但最后嘴硬心软的小医仙还是会煮上一大锅饺子,捧着脸看叶白衣吃的开心,说着这下你又欠了我一个愿望,可不许耍赖。

自然不会耍赖,只要那人想要的,叶白衣都会尽力满足,反正这世间没有多少事情能难得倒他。



不过长明剑仙也有办不到的事情,比如时光倒流,比如人死复生。




11.

叶白衣又回到了一成不变的避世隐居中。

偶尔会收到周子舒寄来的信,那些难对付的人都已被叶白衣快刀斩乱麻的送进了地狱,剩下的几只漏网之鱼无谓的挣扎,也躲不过天窗的赶尽杀绝。


叶白衣并不在意那些祸世的屠戮都被归到周子舒头上,那人有心让自己沦为一个恶人或者魔头,受尽唾弃与责骂。

他在信上说新的武林盟主低声下气向他求和,旁敲侧击的希望得到四季山庄的助力,又被他毫不留情的回绝了。

叶白衣也随他去,随他疯随他闹,反正自己落得清净。



清净下来后便无事可做,他的头发早已全白,天人五衰再也压制不住。


叶白衣一动不动坐在风雪之中,如同被冰封的雕塑,那风雪洋洋洒洒的飘落,似乎是在温客行走后就再也没有停歇过,乌云层层叠叠,舍不得再漏下一丝天光。


他好像也渐渐的看不清听不清了,预感时日无多,大限将至。

恍然间,只能感觉到,长明山似乎比往年冷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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