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入夜朝暮劫

放飞自我biu——

【周温/岭温】暗渡(02)

周温+岭温

无三观无逻辑三角预警

前文:01 




01.

彼时送走了阿湘,拖着三千魑魅魍魉与世俱焚,温客行真的没想过活下来。风崖山上百年榕树枝叶繁盛,也挡不住那双伸向他的手,照向他的光。


可在梦中阿湘一步步远去他抓不住,醒后阿絮不在身侧他遍寻不得,只剩下张成岭,那孩子用瘦小单薄的肩膀,撑着他一步步回四季山庄。



从人心鬼蜮中爬出来的温客行怎么会分不清真相谎言。

张成岭磕磕绊绊的说着师父跟着大巫去了南疆,病好了就会回来,面色却僵硬紧张,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温客行刚刚醒过来思绪昏昏沉沉,呆愣愣的听着兀自消化,直到张成岭闪躲的目光重新聚焦到他脸上,担忧与坚定不言而喻。

少年难得露出两分正经之色,像是风雨摧折下强撑着的树苗,新生的丛叶不堪一击,也想替那日渐枯萎的花朵遮风挡雨。


“师父说了,师叔的伤要好好养,让我千万要照顾好师叔。”

明明是托辞却说的那样真切,那些话里不知究竟是阿絮的叮嘱,还是成岭自己的心意。


温客行沉默了很久很久,想起千山暮雪只影向谁,想起执子之手坐看云舒,他半生已毁,可偏偏阿湘要他好好活着,阿絮也要他好好活着。

还有张成岭,那孩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那双亮晶晶的眼就这样自下而上的看着他,满满装的都是哀求。


所以温客行信了。


他说我们回四季山庄吧,回家,等阿絮。




02.

新建的四季山庄只有他一名师叔和十九个青涩年轻的弟子,庄主之位他执意让给张成岭,诚惶诚恐的少年接下这个大担子,十多个年纪比他还大的师弟,毫无音讯的师父和颓靡不安的师叔,全都由他一肩撑起。


有时候温客行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当初阿絮年幼可欺背负山庄九九八十一人的宿命,如今成岭从镜湖派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遭逢变故也不过一年时间。


可张成岭默默接下了全部。

像是一夜之间长大成人,庄中事务逐渐上手,打理的有条不紊,从事无巨细的过问他的意见到能够独当一面,还总是师叔长师叔短的围在他身边,一刻不得安宁。



或许早在朝夕相处间就有了预感。

庄主总归是忙碌的,可偏偏有关温客行的一切大事琐事衣食住行,张成岭都要固执的亲力亲为,哪怕只是一件新裁制的衣裳,或冬日里的一盆炭火,也不愿假手他人,唯恐照顾不周。


少年极力隐藏的情感纯粹炽热,从如今的相依为命到过去的真心相护,最终追溯到越州酒楼遥遥惊鸿一眼。




03.

只是温客行却给不了回应。


庄内事务渐渐不再过问,成岭撒娇的睡前故事也一再回绝,温客行将自己陷入不伦的两难之地,一颗心已随着杳无音信的阿絮坠入地狱,却终归不忍对成岭竖起满身的刺。

天不怕地不怕的鬼主选择了逃避,他在成岭又一次执拗着要亲手为他系上腰带的时候微微侧开了身子,问他,阿絮去哪里了。


张成岭一瞬间怔住,握着腰带的手都不自觉的颤抖着,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师父去南疆治病了,师叔你不记得了吗。

“这样啊。”温客行点点头,好像的确不记得,又真的相信了一般,乖乖张开双手任张成岭穿戴衣物,假装没有看见他低垂着头恍惚的目光。


或许这样就能让那个少年知难而退。温客行开始愈发频繁的问起周子舒,去了哪儿,去做什么,何时回来。

问的多了,几乎连自己都要骗了过去,真的以为阿絮的不告而别只是去治病而已,也许一觉醒来,他就回来了。



而张成岭也从一开始的落荒而逃到后来的对答如流,甚至偶尔还会主动提起周子舒,说若是师叔不好好吃饭,师父回来定会责怪他的。


并没有温客行预料之中的退缩,张成岭还是整日在他面前打转,少年庄主面对他人时总会摆出几分师父一般严厉的样子,却独独朝他袒露所有的柔软。


周子舒始终横跨在二人中间,既是连系也是隔阂,心结不易除,时间也无法磨平他们间的情谊。

那便如此这般过下去,温客行仍旧只当他是孩子心性,冲动不理智,他也乐意多一分耐心和忍让。想着等再年岁再长一点,张成岭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他非良人。


直到那日他走火入魔。

张成岭宁愿被误伤也要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温热的面庞埋在他后颈,呼吸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丝毫挣扎不得。

温客行这才发现那个爱掉金豆的小孩子不知不觉已经长大,看向他的眼中浓烈的怜惜与渴望再也无法忽视。



原来如此。

温客行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并不是年少冲动行事,在他刻意忽视的地方,一往无前的爱意浇灌着生根发芽,张成岭早已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双臂膀只为护他安康。


荒谬,却又有不可言说的庆幸。

温客行这辈子终究是亏欠于他,无论是横遭劫祸的镜湖派,不容于世的感情,还是往后余生的两厢纠葛,一无所有的鬼主许不了他什么,但若是能让张成岭安心一点点,那他愿意将自己囚于这座小院。

囚在他身旁。


清醒过来后的温客行便找出了一段寒铁铸造的锁链,亲手交到了张成岭手中。


“成岭,你把我锁起来吧。”




04.

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阿絮真的会回来。


张成岭哄骗他的人皮面具已经被烧掉了,可站在他面前的人,顶着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面色苍白,双目泛红,浑身散着寒意,甚至透过撩起的那根银链子传来,激的温客行在衾被里打了个冷颤。


大抵是自己真的有些疯疯傻傻了吧,温客行这样想着,不然怎么会见到阿絮好端端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他回想起上一次张成岭带上人皮面具的那个夜晚,他半推半就的承受了成岭的一切掠夺索取,现如今也说不清,当初究竟是把人认成了阿絮,还是张成岭的一腔热血,早就暖活了他快死的那颗心。



可这一切又怎么能让阿絮知道。

温客行紧了紧手中的被子,缩在床角抖个不停,他宁愿是张成岭故技重施再骗他一次,只好扯开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质问着眼前的人。


“成岭,你为何又戴上这幅面具?”



下一秒,伴随着清脆的破碎声,他口中的张成岭出现在房门口,彻底击的他溃不成军。


“成岭,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你怎么回来了?”




05.

温客行抖得更加厉害,连带着心脉处的旧伤都一并发作,眼前一阵阵发黑,腥甜涌上口腔,落在被褥上将僵持着的二人都吓了一跳。


“师叔!”

张成岭先一步冲上去,一手掐着温客行下颌不让他将淤血咽回去,另一手抵在后心疏通他快要暴乱的内力,忧心如捣的少年来不及脱去鞋靴就扑上了床,留下两个灰扑扑的脚印也未曾察觉。


怀中的身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

张成岭早已熟稔无比,可那点儿争风的心思作祟,索性将人揽的更紧了一点,胡乱往衣摆上抹了抹满手温热的血,又拾起一片崭新干净的衣袖,轻轻擦去温客行唇边挂着的血渍。


温客行被他圈在床脚和怀抱之中蹙起眉小口吸着气,张成岭如同护食的小兽,背对着周子舒看不清他的表情,也隔绝了他的视线,仿若在这并不大的房间里隔了一个小小的二人世界。



一时间静默下来,本该是相互最亲近的三人,如今却各怀心思,相对无言,只剩下那被握在周子舒手中的银链子,随着温客行的轻咳,闷闷的敲在地板上。


最后还是温客行打破了沉默,像是受惊惶恐的小动物怯生生抬起脸,目光越过成岭肩头落在周子舒身上。

生来知己的二人只消一眼,多年离别思念便尽在不言之中。


“阿絮?”


“你回来了……”


温客行再开口时已带上浓浓的哭腔,细瘦无力的手虚虚抬着不敢向前伸去,只怕好梦将醒。却是触到十指温暖,一如他记忆中最后一面,拨云见日的光。




06.

温客行扑在周子舒怀里哭了个天昏地暗。


张成岭沉默的退到旁边,手臂上还残留着方才被推开时的触感,他不动声色的搓了搓胳膊,分明是那样轻柔的力道,却好像痛到了骨子里一般,半边身子都失了知觉。

他近乎漠然的看着他的师父将师叔揉进怀中,一下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翻来覆去说着我回来了,像是笨拙的哄着全天下最委屈的小孩。



温客行哭的太过哀戚,断断续续的抽噎落入耳中,勾的张成岭也红了眼眶。


他应该高兴的。

五年前目送师父远去时的那个自己同样哭到双眼红肿,天塌一般。如今师父回来了,他所剩不多的亲人活生生回来了,他应该高兴的。


可铺天盖地的哀伤却不由分说的淹没了他。

他小心翼翼放在心头的师叔总是温温和和的笑着,只有在面对阿絮的时候才会彻底卸下心防,流露出这般的脆弱柔软。哪怕他用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窥见过一时三刻,也只不过镜花水月一场梦。


张成岭怔怔的落下泪来,他替起死回生的师父感到高兴,替失而复得的师叔感到高兴。


替梦碎心裂的自己感到难过。




07.

师叔哭的太久了。

张成岭心烦意乱的皱了皱眉,温客行仿若真要将这五年的委屈一股脑哭尽似的,单薄的肩背微微耸动着,抽泣声被拉长,只剩沙哑的嘤嘤呜呜。

可是再这样哭下去的话,他会头疼嗓子疼,双眼也要干涩红肿,若是再勾起旧疾就不好了。


于是张成岭清清嗓,一滴泪刚好划到勉强勾起的唇角,他作出大喜过望的模样迎了上去,双手将师叔师父一同抱住,颤着声音说,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师父,你都去哪儿了?


温客行将将止了哭泣,闻言也从巨大的惊异欣喜中回过神来,扯着周子舒衣袖问东问西,满眼担忧与恐慌。


原是向死而生的荒唐境遇。

辞别之后恰逢雪山崩塌,周子舒被埋在冰天雪地之中本该就此丧命,可天意弄人,极致低温下改变了大巫的圣药的效用,硬生生在埋骨地保住了周子舒一息生机,护住了被七窍三秋钉折损的经脉,直到又一场雪崩,才将这不死不活的人送回到人间。


也是因此,周子舒也落下了一身的病痛,免不得要请大巫亲自来一趟。

张成岭兴冲冲的说他马上去信南疆,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房门,却在踏出院子时停下了脚步,径直在凉亭中坐了下来。



他的师父会来寻他的。

他那洞若观火的师父大抵已经瞧出了端倪,是要避开师叔来寻他,再问个清楚的。




08.

张成岭把玩着石桌上几片零落枯叶,重重心事却扰的他坐立难安。


他曾经真心实意的希望师父能回来,哪怕是用他的命去换。

这世上别无所图待他好的人不多,师父算一个,师叔算一个,若换的师父长命百岁,与师叔共赴白首,那便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那时候他的私心只有一点点,一条命换了师叔永远记着自己,也是好的。


但此后的五年时光做不了假,他的所有嫉妒,痴狂,觊望,肖想没了压制便不受控的肆意疯长,推着他更靠近一点。

恶鬼头子又如何,名门正派养出来的小少爷也会有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也会趁虚而入,甚至甘愿披上人皮做一个替代品,只为那一点点甜头。


可如今师父回来了。

那最最应该陪伴在温客行身边的人回来了,他们虽只有充斥着阴差阳错的短短一年相聚时光,可张成岭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周子舒回来了,他便再也无法将温客行锁在自己身边。


那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是硬生生横在二人中间做一个无法消磨的心结,还是撒娇打滚的求师叔给他一次机会,或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仍旧是那个不谙世事被护在身后的小孩子吗。


枯叶被碾成粉末从指缝间逃走,手心硬生生掐出了月牙血痕,善良的人总是不忍心自私,恶念滋生又叫嚣着不肯退让分毫。

他做不到向师父横刀夺爱,也不愿让师叔陷入两难。


可他也不想再做小孩子,不想要放手。



他早就无法放手了。





——


我和他们三总归要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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